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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寄人籬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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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他上車,他問我去什麽地方,我只對他說,“怎麽的,還怕我把你賣給人販子?”

他笑了下,“不是的,是想知道去多久,要不要跟公司告假?”

“你喜歡今天的工作?”

“寄人籬下的生活,什麽喜歡不喜歡的,什麽都得按照規定來。”

我得讓他知道,他這可不是寄人籬下,“你知道不,你這個職位和待遇,是好多人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,別自尋煩惱了。”

他自嘲似苦笑,搖頭看著車外,“你這樣說,我還是個幸運兒了?”

不想刺激他,是必須得刺激,“你不幸運,是你有個王泰北兒子的身份。”

他怔了下,低著頭,“如果沒有呢?”

好吧,實話實說,“那你只能去當力工,要麽到街邊拾荒去。”

我看著車,他不在言語了。

其實我和他之間開個好的頭,他對我並不排斥,也沒多少的懷疑,我什麽也沒說,他也能信任的跟著過來。

韓土生選的地點有點遠,開車要兩個小時,王子祁有點耐不住了,連續問了幾次:究竟要去什麽地方,要見誰呀?

恩,還是有區別的,一年之前剛剛結識他的時候,他不是這樣細致又小心,也是謹慎和忐忑。這幾個月讓他變化不小,這要感謝曾旭,把他從少爺變成知道要想不餓,就得自己去尋覓食物填飽肚子的人。

就要到了,在他最後一次問,“這裏天偏僻了,你要去哪裏?”

我告訴他了,“你不想去見見你的生父,你的父親。”

我特意把車速放緩,擔心車車禍,因為我要全神貫註的盯著他的表情和眼神。

他不再多問,整個人都僵硬了,目光中充斥著說不出的期待和擔憂。

期待,是人類對某種未知的憧憬。

擔憂,是怕這是個不堪回首見面。

正如曾旭所言的那樣,王子祁是個有野心,也心細的人,他是有過幾次問張芙關於他生父的事情,再沒有得到答案之後,他就偃旗息鼓了,似乎對這件事不太上心。

真的不上心嘛?

不是的,他是在偷偷的觀察著,他不需要知道那個叫做他生父的男人是誰,他只想拿那個男人跟王泰北比較,是富可敵國的富商,還是顯赫一時實權人物。

王子祁很敏銳的,他的嗅覺告訴他,這些都不是的,他的那個叫做生父的男人,是個小小的人物,如沙粒那樣平庸。

王子祁要找的不是父親,找的是可以跟王泰北並駕齊驅的待遇。

他從最後幻象的雲朵裏墜落了,他知道自己的身份,是個凡夫俗子的兒子。

他不出聲,心裏肯定是瘋狂的抽搐著,就如同拿鹽水腌制肉體的傷口。

這些都不重要了,眼前呈現的是一片荒涼雕敝的景致,這裏還真的有不少墳墓,相隔幾裏地就會有一個杵著,有些是有主的,有些是無主的。

到了,遠遠就見到於雲峰的遺照,韓土生辦事還算到位,把照片摩擦得很破舊,還潑水了,盡顯歲月的滄桑。

滄桑,是啊,什麽才是滄桑呢。

年少的時候總喜歡訴說滄桑,等真的到了滄桑的年齡,是多麽想躲避這個滄桑。

王子祁是磕磕絆絆的從車上下來,四周瞭望會兒,“你領我來這裏幹嘛?”

我指指那個遺照,是於雲峰,“走吧,你這就要見到他了。”

我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勇氣和體力,才走到跟前的,我只知道,他不想來這裏,不想見到這些,他肯定在心裏暗咒著董雨淳:你是個混蛋的女人,為什麽要讓我知道這些。

他的目光混沌,他信了,因為這真的是他父親,是有血脈親情的,他信了,因為他怎麽也想不到,我會拿這個來騙他。

他走的慢,表情有麻木,對著於雲峰的照片有點茫然。

我說:“你不是想知道,張芙跟我說過,你問過這個人的情況,張芙不想說,那是因為她擔心你,關心你,因為她是你生母,是你的親媽。她不說,那好,我來告訴你,你過來……”

王子祁又往前走幾步,直勾勾看著這個人,於雲峰滿臉的蒼老和黝黑的臉頰,中規中矩的土地裏幹活的人,瞳孔有光,卻是那種對食物的貪婪。

這不是他希望見到的人,他要見到的是那種如王泰北,有著淩然傲氣的將帥。

“怎麽的,你不想知道他的名字?”

“他,他是誰?”

“於河東,他就是於河東,是的親爸,當然了,他還有其它的名字,這就跟你沒有多少關系了。”

我不可能告訴王子祁他叫於雲峰。

他往周圍瞭望,看看,“這是什麽地方,太偏僻了,他死了,怎麽死的,什麽時候,怎麽會葬這裏了?”

“你真想知道?”

他猶豫會兒,“為什麽,為什麽不可以知道?”

“你別多心,不想讓你知道,是因為他跟你真的沒多少牽掛,就是一頭狗,狗你動不動,野狗,野貓,雄性的動物發情了,就去交配,然後了,她跟這些狗崽子貓崽子就沒什麽關系了,這不是父子關系,是生理的關系,我這樣說是想讓你明白,這個人男人的生還是死,跟你沒關系,你不欠他的,他也沒資格讓你為他操持後事,你明白?”

王子祁畢竟有著良好的教育,註重形象和言辭,他聽不慣我的比喻,“我又不是狗崽子,這樣說多少對死者不敬。”

“別扯犢子,死了,就灰飛煙滅了,沒感覺的,人這輩子,活就活在今天,不是死後,你懂吧?”

他沒有開口問,盯著照片和墓碑久久的站立。

相信這種情感很簡單的,就是出於對死者的敬畏和禮貌。

等了會兒,他緩緩的問,“他沒有家人了?為什麽葬在這裏,太偏僻了。”

抱歉了,還得不敬會兒,“他的親人就是狗崽子,你就是那群狗崽子的一個,怎麽的,你想替他打理後事?”

他有點無可奈何,咬著嘴唇,是周圍的這個荒蕪的環境讓他不能釋懷。

我想,有必要再多說點什麽,“於河東,他沒結過婚,作風泛濫,他死了,算是一個交代,也是罪有應得,所以呢,你看著這裏,雖然荒蕪點,卻也是他這輩子最好的安葬。”

“恩,知道了,知道了,對了,為什麽今天讓我來這裏?”

“如果一定要說原因,是想讓你明白,這輩子你不欠他的,是欠你的。”

“還有嘛?”

恩?

他這個“還有嘛”著實讓我楞了會兒,這小子是在試探我懷揣什麽企圖吧?

好吧,開門見山,遲早讓他知道的,我就說:“你喜歡這裏?”

“沒有人會喜歡的,除非不正常。”

“對,除非不正常,你是個正常的人,總不至於想著當你百年之後,也落得這個狼狽樣吧?”

且不是他是誰的兒子,沿襲著什麽人的基因,單憑這盡三十年在王泰北這只老狐貍身邊的耳聞目染,接受著最優秀的教育,熏陶著爾虞我詐的錘煉,他就已經練就得火眼金睛了,如果說,這個時候他還不明白我的用意,那只能說明一樣,他是在裝的。

他不是故意的,是擔心,以至於咳嗽幾下,那拳頭捂著嘴,沒有多餘的思考,直接說:“說吧,你想讓我幹什麽?”

好,這樣爽快,開門見山,“回家,到你父親那裏去。”

他怔了,“我父親?”

“你只有一個父親,是王泰北。”我把聲音說得很決,“至於你眼前這個人,跟你沒有半點的關系,他和你,你和他,充其量是狗崽子,你認他,心裏還存留他的樣子,你就是狗崽子,明白不?”

“你認識曾旭,你們很熟悉,你們是……”

是一路人,是一起的?

這是他要問的,就是礙於某種東西,他沒說出口,這不是重點,重點他必須知道這些,必須明白個道理,他不會到王泰北身邊,回到雙子氏集團,他將被游離出王家。

我明知故問,“你為什麽不回去,是擔心曾旭?”

他看著我,明白人不用說得太直白,他點頭,“你不知道吧,曾旭的野心太大,他讓我回去,是有企圖的,是想利用我,我不想幹出損害雙子氏的事,也不會拿王泰北的商業機密跟曾旭交換。”

“不想幹出損害雙子氏的事,不拿商業機密交換,這就太好了,這說明你的心是在雙子氏的,去吧,拿你內心的真誠和坦誠,去打動王泰北,他會接納你的,你是他兒子,二十多年的養育,不是說忘就忘的。”

“有件事,你也許不知道吧,想聽聽不?”

“好啊,你說,說不定是我感興趣的。”

“邵詩風要結婚了,是曾旭,沒想到吧?”

“這個很重要嘛?”

這個真不重要的,一個人一個軌道,按照自己的設定走就好了,誰都改變不了什麽。

曾旭和邵詩風結婚,這是曾旭安排好的步驟,他只能這樣走。

就好比王子祁的心中肯定是希望回到王泰北身邊,他遲遲不回去,是心中有忌憚和懼怕不確定的未知風險。

董雨淳不是神,他鐵定心不想回去,我什麽也做不了的。

董雨淳所能做的只是,打消王子祁的忌憚和對未知的恐懼感,僅此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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